主持公道，惩恶扬善。

&esp;&esp;李翠儿笑起来，两颊却是又湿又热的一片。

&esp;&esp;她抬头，却见背光之中，谢景熙垂眸看她，平静淡然、不喜不悲，眼神中没有凝视，也没有审度，只有一言难尽的复杂暗流。

&esp;&esp;他命人呈来一份罪状，卷轴舒展，火光明灭。

&esp;&esp;“李翠儿，丰州石堡县李家村人，从小随父兄研习医法，曾于丰州瘟疫中为百姓义诊。昭化二年初，因瘟疫一案，随其兄进京。本欲通过白柳望之师太医署署令，向刑部尚书陈之仲告发丰州刺史魏梁贪功欺君之罪。不想魏梁先一步串通陈之仲，于香来阁中纵火灭口……”

&esp;&esp;纵火、灭口……

&esp;&esp;轻轻巧巧的两个字，却是改变她一生的一场噩梦。

&esp;&esp;那一晚，她半人半鬼地从沣河爬起来，拽着手里那块白柳望留下的玉玦，顶替白柳望的身份，从小小医工变成能够独自出诊的医师。

&esp;&esp;她是一个生于边城的女游医，不可考取功名，亦无父兄亲族可依。

&esp;&esp;无权无势，申冤无门。

&esp;&esp;要报仇，唯一可凭借的，便是自己擅长的药。

&esp;&esp;可直接药杀过于明显，就算能侥幸杀了魏梁，再接近陈之仲只会难上加难。于是她遍寻医典，终于在赵署令生前所留的手书里找到了法子。

&esp;&esp;黑海杜鹃之蜜，有安神助眠之用，可若是长期过量服用，便会致人昏蒙不知周遭。

&esp;&esp;这样一来，死者不管用谁的药方，只要药后服用蜜饯，她都能一样的达到目的。之后，她只要少量多次的将火麻添加在安眠的香料里，便可让人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，逐渐被火麻控制。

&esp;&esp;火光中，李翠儿低下头，不置可否，却又心照不宣。

&esp;&esp;谢景熙语气肃然，只道：“这些关窍，我已想通。可如今还有一事不解，想请李姑娘赐教。”

&esp;&esp;李翠儿怔忡，却听谢景熙一字一句的笃定道：“你向魏梁和陈之仲报仇，本官并不奇怪。可奇怪的是，若要报仇，其中必要的一环，便是你能够顺利顶替白柳望的身份，进入太医署。丰州是白柳望入太医署之前，赵署令给他的最后一个历练地，太医署的人没见过白柳望不奇怪。可是……”

&esp;&esp;他一顿，问话的语气也随之多了几分凛冽，“你女扮男装一直没被发现不说，凭借短短三年的资历，是如何能做到替丰州刺史和刑部尚书诊病的？若不是论资排辈，那便是背后有人推荐。此人能与两名死者直接接触，想必位高权重。”

&esp;&esp;李翠儿闻言，脸色巨变。

&esp;&esp;谢景熙看在眼里，继续道：“还有……黑海杜鹃和火麻，可不是大周常见的东西，你小小一介医师，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获得？你杀人是为了报仇，可那个人呢？总不会是因为你的遭遇动容，所以于心不忍、雪中送炭吧？”

&esp;&esp;言讫，谢景熙不再说话。

&esp;&esp;逼仄的牢室里，火把的黑烟裹挟着霉臭的气味翻滚，沉默压抑而窒息。

&esp;&esp;李翠儿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那个脸色冷肃的人，咬牙闭上了眼。

&esp;&esp;这就是拒不交代了。

&esp;&esp;“也好，”谢景熙语气平淡，示意身后狱卒上前。

&esp;&esp;牢室里响起金属的碰撞，砰訇出一串惊响。

&esp;&esp;李翠儿被两个侍卫架起，一把扯离了地面。

&esp;&esp;谢景熙摩挲着手上扳指，声音冷沉地道：“既然你不肯合作，就不怪本官也不留情面了。”

&esp;&esp;

&esp;&esp;讼棘堂。

&esp;&esp;风从隙开的窗缝吹进来，榻上烛火被吹得微颤。白光晃过，似是有人撩开了床帐，沈朝颜醒了过来。

&esp;&esp;视线缓慢聚焦，她怔了怔，直到看见有金那张又大又喜庆的脸。

&esp;&esp;“郡主？”

&esp;&esp;眼前的人瞪着一双大眼儿，把沈朝颜从头到尾扫了一遍，弱弱地问了句，“您没事吧？”

&esp;&esp;沈朝颜没有说话，恍惚了片刻，才想起之前她似乎是在……缉凶、逃命、干架、最后落水……

&esp;&esp;哦……所以当下，她该是在大理寺。

&esp;&esp;不远的食案上，刻漏的时间是寅时正刻。